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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过往之事

陆清酒心里很难受, 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。他很想和姥爷再聊聊, 但看现在的情况, 姥爷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,而且这次祝融提着龙爪来找白月狐,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。

和白月狐一起在地里的朱淼淼提前回来了,回来时和陆清酒说白月狐让她带句话,他有些事要出去, 所以不回来吃午饭了。

“他是和那个红头发的人一起出去的?”陆清酒问道。

“嗯。”朱淼淼点点头, “怎么了?”

陆清酒道:“没事, 我待会就去做午饭。”朱淼淼毕竟是个普通人,和她说了这些事似乎也没什么好处。

朱淼淼茫然的点点头,她道:“哦……这样的啊。”

陆清酒露出个笑容, 挽起袖子做饭去了。早晨吃的食物都是糯米,特别耐饿,这会儿都快中午了陆清酒都没什么食欲。但家里还有几张嗷嗷待哺的嘴,所以他还是打起精神做了丰盛的午餐。

午饭用上了朱淼淼带来的水果, 陆清酒用糯米做了个菠萝蒸饭, 还炒了一盘虾仁,之前家里杀猪剩下了一部分上等的五花肉,他拿出来解冻之后炒了一份盐煎肉,还炖了半只鸡。

朱淼淼闻着香味口水都要下来了, 抓着筷子就没放下过。她也算是吃过不少上等的料理了,可却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尝到过这样勾人的味道。其他菜就不说了,连碗里的大米都香的要命, 粒粒分明,甘甜清香,就光这一碗米,她不用下菜都能直接吃完。

陆清酒心里有事,胃口也就不太好,但看着朱淼淼大口刨饭的模样还是挺高兴的。

看到尹寻和朱淼淼两人吃的差不多了,陆清酒便起身说自己想去睡个午觉,离开了饭桌。

“清酒是不是不太高兴啊。”朱淼淼戳了戳尹寻。

尹寻道:“好像是……上午发生了什么事儿吗?”

朱淼淼把白月狐跟人走了的事说了。

尹寻道:“那可能是和白月狐有点关系,没事儿,晚上等白月狐回来了应该就好了,我去洗碗了,你也去休息吧。”

朱淼淼点头道了声好。

陆清酒回到自己的房间,又拿出了姥姥留给他的木盒,盒子已经重新合上了,看起来只有在陆清酒生日的那一天才能打开。好在盒子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被陆清酒取了出来,包括姥姥的日记本,和那一片满是伤痕的鳞片。

看到鳞片,陆清酒却忽的想到了什么,之前他给白月狐洗澡的时候,白月狐就曾经提过,龙的每一片鳞片都是有触觉的,而且如果鳞片从龙的身上掉落,只有在龙同意的情况下,才会继续存在。

这片鳞片,显然就是姥爷给姥姥留下的念想,也是两人之间最后的羁绊。

陆清酒忍不住拿起了那片龙鳞,轻轻的抚摸着上面陈旧的伤痕,他想到了祝融手里提着的还在滴血的龙爪,心里很是难受。看了白月狐的真身后,他对这种漂亮又高贵的生物充满了好感,况且姥爷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,一想到他身上布满了各种伤口,陆清酒不由的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。

这会儿已经下午两点,灿烂的阳光,照得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。尹寻和朱淼淼都在睡午觉,整个老宅里,都弥漫着寂静的气息。

陆清酒本打算放下手里的东西,也去床上小憩片刻,却注意到自己的窗口处,飞来了一只蝴蝶。如果只是普通的蝴蝶也就罢了,可这只蝴蝶却一出现就吸引住了陆清酒的目光,原因无他,它太漂亮了。翅膀整体是深蓝色的,黑色的花纹点缀其上,乍看上去,竟是像一头游曳的黑龙。它缓缓的舞动着翅膀,飞进了窗户,当着陆清酒的面,停留在了他面前的那片属于姥爷的黑鳞之上。

陆清酒看着它,忍不住朝着它伸出了手指,那蝴蝶下一刻,竟是飞到了陆清酒的手指上,轻轻的忽闪着翅膀,像是在告诉他什么事。

陆清酒道:“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?”他问道。

蝴蝶好似听懂了他的话,再次飞舞到了半空中,接着朝着窗外飞去,它往外飞的时候还时不时回身,像是在让陆清酒跟上似得。

陆清酒想起了之前姥爷找他的时候,似乎就用过类似的法子,连忙跟了出去。

蝴蝶一路往前,陆清酒紧随其后,一人一蝶,一前一后,很快便离开了水府村,朝着森林的方向去了。

陆清酒去之前给白月狐发了条短信,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,让他不要担心自己。

蝴蝶飞的很慢,似乎是担心陆清酒跟不上,陆清酒也注意到,随着自己跟随着蝴蝶越来越深入森林,周围的环境也在渐渐变的陌生,他显然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,如果他没猜错,这个世界就是属于姥爷的。

周围原本繁茂的树木开始枯萎,地面上连绿草的痕迹都看不到了,更不用说其他的动物和昆虫,这个世界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,只余下一片寂静的死寂。

在一片枯树之中,陆清酒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,他停下了脚步,情不自禁的喊出了那声在自己心中憋了许久的呼唤:“姥爷……”

枯树中央坐着的男人缓缓回了头,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,眼睛闭着,脸颊上还有未愈合的伤痕,听到了陆清酒的声音,他露出一个笑容,想要说些什么,却想起了自己这个状态下并不能说话,于是对着陆清酒招了招手,示意他过来。

“姥爷,你没事吧。”陆清酒忙走到了他的面前。

熬闰露出一个笑容,他似乎想要伸出手像之前那样牵住陆清酒,却发现自己的右臂空空荡荡,已经没办法伸手了,稍微愣了片刻后,他才若无其事的换成了左手,示意陆清酒将手放上来。

陆清酒看着熬闰空空荡荡的右臂,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了,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
“你受伤了。”陆清酒道,“祝融说你再不回去会死掉的,我好担心……”

熬闰笑了笑,他在陆清酒手心里写着:“我不会再回去了。”

陆清酒道:“为什么……”

熬闰缓缓解释,他的指尖在陆清酒的手心里滑过,很轻也很温柔,“我之前待在那里是想赎罪,但现在我必须得出来,清酒,你是我的外孙,我希望你能离开水府村。”

陆清酒茫然的看着熬闰:“为什么?”

熬闰继续写:“因为只有被污染后,才能明白污染到底是什么意思。”他苦笑了一下,写着“污染……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,准确的说,它只是让你的**彻底的暴露。”

陆清酒想起了红发的姥爷,颤声道:“龙族的**,是吃掉自己最爱的人?”

熬闰点点头,继续解释:“自古如此,其实人类也是这样,只不过人类能力有限,破坏力也有限,所以很多人即便是被污染了,也不会产生太多的影响,至于龙族……”

龙族,本就是神明。被污染的神明的破坏力,不用说也能想象的出来。

陆清酒继续静静的听着,他有太多的不明白,熬闰的话,只是掀起了迷雾的一个角而已。

“我这就告诉你,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熬闰写道,“答案会很残酷,你也想要听吗?”

陆清酒慌乱的点头,与此同时,他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气息。

“我和你的姥姥相恋后,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日子。”熬闰写着,“但后来她有了身孕,而我在知道这个消息前,便中了陷阱,不幸被污染了。”

陆清酒在旁边坐下,让熬闰写字更方便一些,第一次,他感觉到了熬闰的虚弱,他身上没有了龙族那种凌冽的气息,反而像是清晨山间快要消失的雾岚。

在熬闰缓缓的描述下,陆清酒知道了之后发生的事。

被污染的龙族,并不会受到惩罚,毕竟他们是上古神明,被污染后唯一的限制也就是不能再进入人界。而被污染的龙族无论之前的性格如何,之后都会性情大变,变得易怒乖张,即便是熬闰这样温和的性子,也不曾例外。虽然心中有一百个不愿,但他害怕伤害到自己的恋人,还是选择了离开。与此同时,龙族也派出了新的房客白月狐。

回到了异界的熬闰才知晓自己的恋人怀孕了,那时的他欣喜若狂,最想做的事,就是看看出生后的孩子。但他还有一丝理智,知道如果就这样去人界,极有可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,因此,熬闰强行忍下了自己内心的**,并且开始寻找压制污染的法子。

按照熬闰的说法,污染其实就是将你内心的**和控制欲完全调转了内外,一般情况下,控制欲都会将**压制,但是被污染之后,这种压制就无法起到效果了。

龙族的本能是吃掉自己最爱之物,因此被污染的龙,自然也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吃掉自己的恋人。

熬闰也想,想的发疯。

甚至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,他终于找到了减少污染的方法——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两部分,并且将污染驱赶到另外一半灵魂里,这便是陆清酒曾经见过的那个红发熬闰。

分裂灵魂对于龙族而言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,甚至熬闰在某些时候会因此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,但好在他在清醒的时候,能够偷偷溜到人界,看看自己心爱之人,而不用担心伤害她了。

熬闰看着自己的女儿出生,渐渐长大,最后在姥姥的要求下,离开了水府村。他心中虽然怅然,但也明白与其当个守护者,却不如当个平凡的人类来的安全。姥姥并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,所以甚至没有告诉她白月狐的存在,她隐瞒了一切,直至死亡。

熬闰写到这里,停顿下来,陆清酒并不催促,而是静静的等待着,之前没有细看,此时仔细观察后,他才发现熬闰的眉眼形状的确和自己的母亲非常相似,特别是那双本该非常漂亮,此时却成了两个空洞的眼睛。陆清酒趁着这个空隙,观察着周围,他注意到熬闰的肩头和后背上,都停留着一些蝴蝶,这些蝴蝶就是将他引来这里的那种蓝蝶,美丽异常。

“你累了吗?”陆清酒小声的问,“你如果累了,可以下次再说。”

熬闰笑着摇摇头,示意自己并不累。

陆清酒道:“可是我很担心你……”他嗅到了熬闰身上的血腥味。

熬闰微微叹息,用仅剩下的左手抚摸了一下陆清酒的脑袋,然后开始继续写:“这样的生活,一直持续到了某个夏天,那时候你已经很大了,我曾经在你小时候见过你,却没有给过你一个拥抱。”

陆清酒难过起来,他伸手抱住了熬闰,紧紧的,像是拥抱姥姥那样。他已经没有了父母和姥姥,熬闰就是他唯一的长辈。

“那个夏天的天气很热,我听说你的母亲似乎想要回水府村,便想来人界看看她。”熬闰缓缓的写着,“只是我却没有想到……发生了不可控制的意外。”

陆清酒母亲的身份是很特殊的,她既不是人类,也不是龙族,而是混血。一般的人类如果被污染了,通常都会将其灵魂镇压在水府村中,这样的人是不能离开水府村的,尹寻家中的牌位,也是由此而来。但她的血液里,却有一半的龙族血统。而在一次回乡探亲中,陆清酒的母亲也不幸被污染。熬闰没有仔细的描述母亲为何会被污染,陆清酒也没有细问,因为他从熬闰的语气里,听出了巨大的痛楚。

“有人在背后操纵整件事。”熬闰写着:“包括我,也包括你的母亲。”

陆清酒闻言,心跟着揪了起来。

“你的母亲也没能幸免于难,就这么被污染了,但是大概是因为她身体里有龙族的血统,所以并没有被困在水府村,可以离开。”熬闰继续写,“你的姥姥不想她重蹈覆辙,所以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龙族,除了白月狐之外,没有别的龙知晓……”

白月狐果然一开始就知道陆清酒母亲的事,不过或许是因为和姥姥的承诺,他并没有告诉陆清酒。

“再后来,就到了那个夏天。”熬闰的手开始微微颤抖,虽然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,身上却透出了一股浓郁的悲伤,“你的母亲回来了……我想看看她,我许久未见过她了……”

陆清酒听着这话红了眼睛,他伸手抹了一下脸,压抑住了自己胸口翻滚着的情绪,用另一只手按住了熬闰的手背,想给他一些安慰:“姥爷……”

熬闰没有回答,拍了拍他的手,继续写:“但是,却出了意外。”

陆清酒的母亲,突然爆发了血脉之中属于龙族的那一部分,她吃掉了自己的爱人——陆清酒的父亲。

当熬闰写出这些内容的时候,陆清酒有种从脚底凉到了头顶的感觉,他猜测过很多可能性,却从来没有猜到过这个真相。现在仔细想来,的确在出这件事前的某段时间里,他的母亲性情变得暴躁了很多,那时他并未多想,只以为是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出现了隔阂。直到此时此刻,他才明白那种暴躁,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
人类没有吞噬爱人的习惯,所以即便是被污染,也不会对爱人造成太大的伤害,最多是脾气坏一些而已。可龙却不一样,他们本来就是贪婪的动物,恨不得将所有心爱之物,全藏入腹中,再也不被他人觊觎。

恢复了龙族血脉的母亲,变成了龙身,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爱人一口吞下。

而想见自己爱女而到达了人界的熬闰,便目睹了这一切。

陆清酒说不出话来,他陷在了巨大的悲伤之中,他无法去想象当时的画面,更想象不出,亲眼见到这一切的熬闰,又该是何种的心情。

“接着,她便朝着老宅去了。”熬闰写道,“我知道她想做什么,她想吃了她心爱的母亲,我的爱人。”他写到这里,脸上浮起了悲哀又慈祥的笑,“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,我的爱人,只能我自己吞掉。”

陆清酒颤声道:“所以……你吃了我的母亲。”

熬闰点点头,他似乎担心陆清酒因此对他产生厌恶,有些忐忑的抓住了陆清酒的手,继续写道:“我本来只是想阻止她,但是在使用力量的时候,被污染的灵魂使用了我的身体,等我再次恢复身体的控制权时,她已经没了……”只余下了一地刺目的鲜血和无数破碎的鳞片,在告诉熬闰,他都做了什么。

再后来的事,陆清酒都已经知道了。

吃掉了女儿的熬闰受到了龙族严厉的惩罚,他没有反驳,因为的确是做了这件事。只是也没有解释其中缘由,或许在他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,毕竟让姥姥知道女儿也吃掉了爱人这件事,也只有打击,并无安慰。

而此时,陆清酒也彻底的感受到,什么叫做知道不如不知道。他终于彻底弄清楚了自己父母的死因,可却没有得到一丝的安慰,他看着身边残破不堪的姥爷,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。熬闰的手腕一片冰凉,他整个人都好似失去了温度。

“姥爷,你回去吧,和他们说清楚。”陆清酒不忍心看着他继续这么下去,他舍不得自己唯一的亲人遭受这样的痛苦,“不要再这样下去了,我是你的孙子,我愿意为你正名……”

熬闰微笑着摇了摇头,他写道:“我这次出来是有目的的,目的还未达到,我便不会回去。”

“什么目的?”陆清酒急切的问道。

熬闰写着:“我告诉过你,我被污染是因为误入了陷阱,之后你的母亲被污染也是因为意外……”

陆清酒马上明白了:“你是想找到那个幕后黑手?!”

熬闰点点头。

“他到底是谁,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陆清酒想起了白月狐给他科普过的一些事,忙道,“是和烛龙那边的人有关系吗……姥爷……”

他话说到一半,熬闰却开始低低的咳嗽起来,他咳的非常用力,最后直接开始干呕,好似要将内脏都咳出来似得。

陆清酒连忙帮他拍着后背,想让他好受一点,可是他拍着拍着却觉得不对劲,仔细一看,才发现之前贴在熬闰后背上的那些冰蓝色蝴蝶竟是变得越来越多。之前陆清酒一直以为这些蝴蝶是熬闰驱使的,但仔细看后,才发现这些蝴蝶竟是在吸食熬闰衣服上的鲜血,怎么赶都赶不走,而且数量越来越多。

“姥爷,姥爷!你没事吧!”陆清酒一下子紧张了起来,他明显感觉出了不对劲,“这些蝴蝶怎么越来越多了。”

熬闰还在重重的干呕,只是听到陆清酒的话后,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疑惑,似乎想要说点什么,却被剧烈的呕吐反应打断了。

而坐在熬闰旁边的陆清酒,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本在不停干呕的熬闰,头发开始渐渐的变红,身上温和的气质,也被张狂的气息替代——那个被污染的灵魂要出来了。

陆清酒虽然知道他是危险的,可还是不忍心将他丢下,而当熬闰停止干呕抬起头后,那张脸上已经挂上了张狂无状的笑容,他咧开嘴,再次发出了陆清酒曾经听过的沙哑声音:“好久不见,我亲爱的外孙。”

陆清酒蹙眉看着他:“你……”

“我也是你的姥爷啊。”他直起了腰,凑到了陆清酒的面前,“怎么,就不认识我了吗?”

陆清酒想要站起来,却被他直接按住了肩膀,他说:“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?”

“一切是指什么?”陆清酒道,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
红发的熬闰啧了一声,似乎对陆清酒的反应有些不满,他甩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衣袖,不愉道:“告诉他,别再折腾这具身体,再折腾真死了,就一辈子也别想知道他想知道的事。”

陆清酒警惕道:“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?”
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熬闰哈哈大笑,他伸出手,便有蓝色的蝴蝶停在上面,“没有他,就没有我,我是他创造的,我当然得知道。”他手一挥,便将蝴蝶抓入了掌心,那蝴蝶居然直接在他手心里化作了一团散发着寒气的水。

陆清酒还想说什么,熬闰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,陆清酒便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气侵入了他的脑海,接着一阵天旋地转,眼前一黑,就这么昏了过去。